“父亲大人在上，母亲大人慈安，儿自不辞离家而别有两年矣，不孝男年少任性，只以自己个人感情之事为重，未虑父母大人之心，累及高堂悬心挂念，提起笔来，虑及于此。不觉泪湿信笺、重换另书——”
听到这儿，夫人已忍不住流下泪来，拿手帕频频擦拭。黄老爷也湿了眼眶。
他继续念道：“儿离家后到沪。初离学府，到得社会，自不免受一些辛苦。先做了教员的工作，后又考入杭州一学校，为军职。毕业后分至沪上，为军中文职。儿常思高堂。亦有弃职回乡的念头，但虑及国家纷乱、民有不公，为男儿当有一番抱负。匹夫尚有忧国之心，儿现身为国民政府之一员，自也要为国尽一份绵薄之力。最近公务繁忙，虽有思念双亲之心，却难以分.身，俟一有时机，自当回乡省亲。儿虽琐事繁忙，但一切均好，惟愿双亲宽心安康，即是儿之福也。不孝儿黄麒麟拜上，壬申年六月亥时于沪。”
念完信，黄老爷虽放心了许多，但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心。
“男儿以国为主，以功名事业为重，只要一切都好，也就不用太担心了！”他笑着对夫人说。
“可是怎么说是军职？”夫人担忧地说：“现在政府的军队和地方上的军队常有争战，怎么能让人放心呢！”
这其实也是黄老爷心中的担忧：“诶！你光听是军职，没听说是文职吗？文职也是摇笔杆子的。不打紧的！”
他一指信说：“这上面还留了地址，是在上海法租界，上海的事情我不太懂，但也略知一些，法租界是洋人的地方，自然是安稳的，你就放心好了！”
夫人能心宽许多，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余泪：“话是这样说，这孩子也是太粗心。也不知道照张相片寄回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是黑了还是白了？是不是长高了？胖了还是瘦了？”
“男孩子嘛，自然粗心一点儿！”黄老爷微笑着说。
夫人想起一件事：“哎，麒麟在信中怎么没说到织云啊？”
“最啊！”黄老爷也有些奇怪，又道：“不打紧，你想儿子了，有什么要问的，现在有了他的地址，随时都可以给他写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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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醉现在压力如山般沉重。
他安排监视小组成员照常监视。这次那些组员没人说什么“都没人了还监视个屁”的怪话。很配合地去了。
沈醉也初尝到了失眠的滋味，都已经凌晨两点了，他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自己不抽烟、不饮酒，可能晚上为了消闷多喝了几杯咖啡吧？他想。苦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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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杏佛回来了。
他一回到上海，并没有回中央研究院，而是先去了莫里哀路宋庆龄的家里。
女佣小李出去买菜去了还没有回来，宋庆龄透过门格一看外面站的是杨杏佛，忙打开了门：“杏佛，辛苦了，快进来！”
将杨杏佛让进客厅，宋庆龄亲自到厨房给他泡茶。
杨杏佛将手中的公文包挂在了厅角的衣帽架上，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
几上放着一本扣着的英文版《华盛顿传》。宋庆龄刚刚是在看书。
宋庆龄微笑着端了盘子来到厅里，盘里是一壶刚泡的热茶和一个杯子。
杨杏佛忙站起来取了盘中的茶壶和杯子：“宋主.席，我自已来！”
杨杏佛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见宋庆龄刚才喝得茶杯里只剩了少许，也给她添上了。
宋庆龄去放了盘子，回到了厅中，坐了下来。
宋庆龄微笑地说：“杏佛，辛苦了，此行如何？”
其实只看杨杏佛去了四天便返回沪上，宋庆龄便知道事情是不顺利的，如果顺利，杏佛肯定会给自己来电，然后留在北平，待民权保障联盟北平分会重新成立、运作正常了再回来。
“胡适之此人性情狷介孤直，只怕杏佛尽了力。事情也会很难办！”宋庆龄微笑着说。说这话也是给杨杏佛一个缓阶，怕他太在乎面子觉得气馁。
杨杏佛轻轻地摇了摇头：“事不谐！”
他轻吁了一口气：“正如宋主.席所说，胡适此人便是一个钻在象牙塔里的理想主.义者，认为学者著述理学为本，于乱世教化人心、宣言真理也需力行之，但政治上的事情不是文人所为。是坚辞不肯再出山的！”
宋庆龄轻轻点了点头：“我原本想以他胡博士的声名为号召，再加上他留学美国思想应该开放，是愿为不平之社会大声疾呼的、愿勇身站出抨击这没有民权的国民政府的。谁知道他竟还是传统文人的思想根深蒂固些！”
“是啊！”杨杏佛点了点头：“我与他第一次相谈不谐后，又与他进行了第二次相谈，他还是死抱着我与民诉疾苦。便等同与国进谏言的思想不放，无可奈何之！”
这时候门开了，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姑娘挎着菜蓝过前廊进到厅来。
她认得杨杏佛。问候道：“杨先生好！”
杨杏佛也知道她是宋庆龄家里的女佣，宋庆龄叫她“小李”的。
他微笑道：“小李，也你好！”
小李提着菜蓝进厨房去了。
宋庆龄继续道：“不是文人便非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了。古来多少慷慨壮志文人之士。如辛弃疾、文天祥，近前的如周先生便是一例，记得周先生有一诗我记得很清，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无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杨杏佛笑道：“我记得，那是几年前了，当时树人兄无意中说起他几十年前在日本留学时，深感国弱被欺做了这首诗。树人兄自谦年轻时心中有血勇，于诗文并不在行，所以这首诗只是题赠友人、羞于见人的。您夸树人兄，说这首诗虽是年轻时所做，但从气势到遣词都很好，说树人兄血勇之气常存，就是现在发出来未见得人不认为是现作！树人兄应是听了你的建议，我看他将其中个别词字改动了，已收在了他的书中！”
“是好诗就应该拿出来激励大家！”宋庆龄微笑道：“杏佛，你也尽力了，胡适之虽不愿再返联盟，但此人是一个正直、明理之士，你也不要心存芥蒂，虽不能成为同盟，但是做为朋友还是很可交的！”
“是！”杨杏佛道：“您所教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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