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蒲石街几人吃了午饭。
席间，郭显声附在丁燕语耳边悄声说，让她帮忙给柔敏行带个条子，丁燕语笑着点头答应了。
郭显声穿着白绸衣没带笔，便问黄麒麟借了笔，又叫饭馆伙计送了一张白纸过来。
趁等菜的工夫，郭显声伏在桌上写了起来。
沈醉起疑，问道：“郭显声，你写什么呢？”
郭显声抬起头来笑道：“给柔敏行写张条子！”
沈醉左右看看。伸手道：“拿过来，我给你加句话！”
郭显声纳闷，以为沈醉是开玩笑。可看他伸着手不缩回表情严肃。不象是开玩笑。
他不解地把纸笔递了过去。
只见沈醉接过来，唰唰唰写了一行大字。将纸笔还给了郭显声。
郭显声接过来一看，只见纸上写着九个大字：任务期间严禁谈恋爱！后面是个大大的感叹号。
郭显声有些怏怏。又不好说什么。将笔还给了黄麒麟，将那张纸装进了口袋。
片刻，他又在心里骂自己笨。是让丁燕语帮忙，又不是让沈醉帮忙。直接让小丁带话就行了。现在被这家伙发现了，又写了那九个字就不行了。听说这家伙管人还挺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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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各自散去。
老胡说自己有些事要忙，走了。再说他现在在旅馆住。自不能和黄麒麟同回组里。
这两天装电话期间，在外面包旅馆的钱区部报销，组员们自然乐得住外面享受两天。
郭显声本想下午和黄麒麟一起去玩。一想身上没几个钱，玩一下午肯定又得黄麒麟全掏钱，也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打算晚上约了柔敏行，那个是没钱有没钱的地方，有钱有有钱的去处。现在也不行了。怏怏地跟黄麒麟打了招呼，回行动组去了。
黄麒麟到街上坐了有轨电车，到半路看见有一家书店，便跳下了车。
到书店买了两本书，走着回到了组里。
在弄堂里看到两个电话局的工人在弄堂里忙着架线。那两个工人也是在附近吃了午饭，下午接着干活儿的。
都不愿留在组里，愿意在外面包旅馆，所以组里只留下了他和另外一个姓朱的组员，连做饭的放假两天了。见黄麒麟回来，那朱组员如同大赦，也顾不得问黄麒麟怎么回得这么晚，给他说了声就匆匆离了组。
黄麒麟本打算回房间躺到床上安安静静看一下午书。一看也不行了。一想，坐在厅里饭桌旁看书也挺好。看桌上虽抹过，却总象有抹不净的一层油腻，不忍新书放上面。便将书放在了椅上。
到伙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放桌上。拿起一本来坐另一张椅上翻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门前人影晃动。黄麒麟抬起头来。见两个工人抬着梯子到门前。
一个工人走了进来，额上的汗珠粘住了头发。说话挺客气：“先生，水房在哪里？能不能让我喝口水？”
黄麒麟忙说：“生水不能喝，我给你倒热水去！”
自来水里有时会有看得见的细小的虫子，喝了肯定对人不好。
黄麒麟将书扣在了椅子上。去伙房倒了两缸子水，端了出来。心想，是自己疏忽了，这样热的天，忘了将两个工人招呼好。
那工人端起缸子，吹了一会儿，喝起来还是觉得烫。
那工人放下了缸子：“我先去干活去，等会儿再喝！”
黄麒麟说：“好。等会儿喝完了我就晾上，这样就可以随时喝到晾好的了！”
“谢谢先生了！”那工人出去了。
黄麒麟到伙房提了一个热水瓶。出来放在桌子上。
坐着看了好长时间的书，也有些疲乏。他信步走出门来，看两个工人干活。
两个工人都很年轻，二十左右的年纪，瘦瘦的、黑黑的，一看就是原先在乡下常做活吃过苦的。
两人一人背着工具袋扶着梯子递工具，一人正在架线，手脚都很麻利。
那扶梯的是刚才进来讨水喝的，向黄麒麟笑着点了下头。黄麒麟也微笑还礼。
他负手而立，看两人干活儿。
两个人边干边聊着天，用得是本地话，黄麒麟听不懂。却见两人说到开心处，一起开怀大笑。
黄麒麟忍不住笑着道：“你们说什么呢？能不能用国语？让我也开心一下！”
扶梯子的工人笑道：“他叫阿强，说他初来上海时，走在街上，头一次在大街上见有穿旗袍的女人，露胳膊露腿，又白，眼睛都睁不开！那天晚上还整晚没睡着。哈哈哈！”
上面的阿强边干活儿边笑着说：“是事实啦，不过可没有整晚没睡着，是没睡好觉！乱讲啦！”
他们的国语虽不标准，但交流起来是没一点儿问题的。
黄麒麟听了也笑。
扶梯的工人又对黄麒麟说：“你看现在他脸皮厚多了，原先谁一提这话，他脸就红了、还跟人急！”
有黄麒麟这个外人在，阿强还稍有些不好意思。他笑着说：“不是脸皮厚了，是我脸黑。看不出来咯！”
他又道：“你是比我早来一年，估计你刚来时肯定还不如我呢！哈哈！”
扶梯工人道：“我好歹是县城的，哪会象你山脚下村里的，啥都没见过！”
阿强说：“县城有什么？我又不是没去过！你要刚来见了白胳膊不脸红，那就是你脸皮厚咯！”
黄麒麟觉得这两人斗嘴两挺有趣，梯上站的那阿强反应还挺快。
阿强走完了这一块的线。下来两人挪了梯子。
已经到了门洞上边。
阿强抹了一把汗，甩甩手，在工装上擦了把手。又上了梯子。
扶梯的工人又接着刚才的话题：“不是我脸皮厚，是我见得世面多，好多有名气的大人物我都见过。我跟你说。我前段时间在黄公馆修线路的时候，黄府的管家待我客客气气，最后黄金荣老爷子还亲自试了电话。夸我水平高，没有一点儿杂音了！”
阿强道：“嗬！我虽没你来得时间长，但见得大人物也不少。有厅长、有局长。杜公馆的电话是我装的，杜月笙杜老板还亲自拿了一罐进口的饮料给我，还说小老乡你辛苦了！这个你能比得上吗？”
黄麒麟忍不住抱拳笑道：“二位，失敬了！”
两个工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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