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晚饭，余乐醒去找沈醉。
来到了沈醉的宿舍后，发现门锁着；余乐醒也有沈醉宿舍的钥匙，取出，打开了门，打算等一会儿沈醉。
天气渐渐长了。夕阳从北窗透进来，将一抹黄晕铺在宿舍的东墙上；余乐醒走过去。在沈醉北窗下的书桌前坐了下来。
书桌上有一封写完封好了口的信。余乐醒不经意地拿了起来，看了看信封。一看之下，他的脸色就变了，因为上面的地址是寄给陕北延安鲁艺的。
本来偷看别人信件是不道德的。但此时余乐醒不管这些了，“哧啦”一声撕开了封头；他抽出信纸来。越看脸色越难看。看完后他将那封信扔到了桌子上ￏￏￏￏￏￏ
——
沈醉脸上带着笑快步走到了宿舍门口，刚才饭后有两个女学生向他讨教擒拿术，他给指点了一会儿，感觉良好。看宿舍门开着他稍一愣就明白是姐夫来了，到门口一看果然是，他兴冲冲地叫了一声“姐夫”就走了进来。
一进来发现窗前坐着的姐夫脸色有些不对，他猛地就想到是怎么回事儿——真没想到姐夫今天会来，自己刚好也没在；一定是那封信，哎呀午饭后写完了大意了，未压到褥子底下。
他心里是一惊，面上还故作若无其事笑嘻嘻地道：“姐夫，你怎么来啦？”
“把门关上！”余乐醒少有的阴沉着脸。
沈醉也不敢再嘻皮笑脸了。过去关了门。屋里有些暗了。
他走到了桌旁的床边，刚准备坐下。“站在那里！”余乐醒喝道。
沈醉刚弯下的身子又站直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余乐醒用手指关节敲着桌面的信件。
果然是这事儿。“姐夫，”他脸上带着挤出来的笑：“这是我写给白云的信，她的事情我不是给你说过一些吗。”
“说重点！”余乐醒今天真是动了怒了。这会儿他背身对着窗户坐着，沈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想象来。
“白云现在去了延安。我刚刚与她联系上，还没来得及给你说ￏￏￏￏￏￏ”沈醉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向余乐醒说。
“什么刚刚才联系上，信我都看了，我看你们在里面讨论得都不止一回了！”余乐醒说。信里讨论的都是延安与国统区比较、及台儿庄战役的情况，好在沈醉在信里态度还算“端正”，要不然余乐醒的火气更不知道要多大了。
沈醉也在心里暗叫一声侥幸。幸好里面没有多少情啊爱啊的话，自己对国民政府的态度也是坚决；又一想，还不如都是情啊爱的，这政治上的讨论只怕更让姐夫生气。唉，想一想也是心伤，不是自己未给白云诉情爱，只是她现在好象被彻底“洗脑”了，回信中只大谈理想、革命、“自由的空气”。并说甚么革命理想重于个人幸福，在未实现前是不考虑个人之生活的。自己又能怎么办呢？为了能使她回心转意，只好顺着她的性子与她讨论着这些“空、大”的话题。
看沈醉未说话，余乐醒稍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道：“沈醉啊沈醉，你能不能体谅一下我这个姐夫，不指望你能帮忙，不要给我添麻烦好不好？！”
“姐夫，”沈醉说：“我哪有给你添麻烦，我一直用心在帮你；工作上我兢兢业业，学校的规定我严格遵守。哪里做得不好了？”
“还说！”余乐醒道：“只这与延安联络一样便不可饶恕！你是做教官的，咱们‘政思’课整天向学生们教导‘三民主义’、抨击共.产党，对学生们严格要求，严禁与有在延安的同学、朋友来往。违者严处。我们这样教导学生，咱们做为教官的以身犯则。何以教学生？！学生违纪了，严处；教官违纪了。该如何？！”
沈醉这次是微低着头不说话了。
余乐醒：“葛明达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学校里现在搞派系，我两碗水端平、违纪者严惩。那些‘黄埔、中央’系的还认为我是‘浙警系’的总头领，是向着他们的。暗里地寻我的不是、想着给戴局长打小报告！”
他盯着沈醉缓了一下，又道：“别以为你的出身两边都不是，你同浙警这边的人关系密切、又因同我的关系，那些‘黄埔、中央系’的早就将你归到‘浙警派’这一边了。老实说，为了你我确实循了私，将你一个毫无经验的人当了总务处长，掌管校里的财务大权。打打杀杀的事情能做一辈子？那不过是手段，以此立功为以后升职做官打基础。你不明白我的一番苦心，还以为我不想让你做喜欢的事情！”
沈醉开了口，语气低沉带着感激说：“姐夫，我知道你一直很照顾我，你的苦心我能理解。”
余乐醒见他这样，也放缓了一些语气：“那你就这样报答我？你准备怎样做？”
这叫沈醉如何回答——难道要断了和白云的一切？
余乐醒：“怎么还不回答了？这嘴上说得这么好是糊弄我？！”
沈醉实在很为难。他说：“姐夫，你说要我怎么做？”
余乐醒：“将信给我烧了，以后和这个白云不得再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沈醉又哑巴了。
余乐醒的怒气又渐渐上来了：“能做到吗？做不到我也不为难你，你就象葛明达一样离开这项事业就好了！”
“能——能做到——”
“沈醉，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做什么吗？”余乐醒说：“戴局长过些日子就要来学校考察了，我就是提前通知你，将你手上的工作这段时间要做得更好，到时让你中队的学生呈现出饱满高昂的精神状态，给戴局长留下好的印象。”
“我知道了，姐夫。”沈醉感激地说。
屋里已经更暗了，余乐醒站了起来，语调变轻了：“沈醉，姐夫这人虽然对你要求严，但你也是成人了，从来没有干预过你的私生活。这一次是政治问题，关系你前途的事情，这件事你要不听我的，以后你就不要认我这个姐夫好了。”
余乐醒最后这句话虽然说得轻，但在沈醉的心中却有如千钧一样，压得心儿直往下沉。
余乐醒向宿舍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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