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下完，黄麒麟登上了二等车厢的车门。
进车厢后，他找了一张靠窗的座位。黄麒麟打开皮箱，从里面取出自己的杯子，又锁好了箱子，架在了行李架上。
他摘了凉礼帽挂在了钩子上。取出了那小包茶叶，坐下来放在几上打开。捏了一些放在杯子里，只等一会儿茶房来添水。
车厢里有个日本宪兵和“白孝帽”走过通道，边向两边扫视、向里面走去。
对面座位上来了两人，已经放着行李。边互相点头致意、寒暄开了。
这时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提着行李到黄麒麟座旁，问道：“先生。你这边没人吧？”
黄麒麟回答：“没人，你坐吧！”
“好的。”
黄麒麟侧了些身子，让这中年男子搁行李。看中年男子踮着脚尖、有些吃力地架行李，黄麒麟站起来帮了他一把。
中年男子谢了黄麒麟，坐下来掏出手帕擦了一把额上的虚汗。
黄麒麟将脸扭向窗外。他知道若不装做看外面的景，旁边这中年男子就会搭讪，过不了一会儿对面的人也会搭讪。因为能坐二等车厢的怎么说也是有些身份的，不管这身份是经商或是在哪个部门工作。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在这个社会，在二等车厢、头等车厢与邻座的人相识，互留名片，是一种结识外地“有益”友的最好办法。
这时有人轻轻碰他的胳膊，黄麒麟扭过了头来。是那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碰他的手上捏着一根香烟。
他胖胖的脸上笑着：“先生，吸烟。”
“谢谢，我不吸烟。”黄麒麟说。
“不吸烟好。”中年男子收回了烟，笑着问：“先生是去南京？还是转乘别处？”
“转乘别处。”
“先生在哪里高就？看先生相貌打扮，象是个教书先生？”
“不是，是在租界里当个小职员。”
看那中年男子低头给自己点烟。黄麒麟又转头望向了窗外。
不是他孤傲，他思家忧亲的心情复杂，实想不引人注意地安静坐在这里；不想加入到这高谈阔论拉关系中，还要编许多话来应对。
中年男子点着了烟，一抬头，见黄麒麟又扭头入神看着窗外。遂又向对面两人搭话：“两位先生，是同伴还是偶遇啊？”
那两人当然欢迎他的加入。不多时三人就聊得热乎起来。
窗外站台。随着下车旅客的渐离去、和上车的人渐上完，站台上又变得少有的冷清起来。
“呜——”火车一声长鸣，慢慢地启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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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多，火车到了南京下关火车站。
早饭吃得早也少，这会儿肚子也饿了。
出了下关车站，黄麒麟到站外的一家小饭馆吃饭。趁报饭的当儿，他问伙计：不是几年前就通了引桥吗。为什么还要向早先一样过江到浦口转乘火车呢？
伙计告诉他，是因为原先中国没有几艘大军舰，所以修了引桥直接火车就可以过江了；现在日本人的大军舰多，要常常的升起落下很麻烦，所以就暂不用引桥了。
伙计说得并不完全。大型军舰常过往是一个最初的理由，日方也是打算过后重新启用这座先进的升引桥的。虽说现在用大型货轮运送从中国抢掠的物资、经这里从长江入海到日本，成为日方其中之一的重要运输通道；但毕竟往日本往返一趟时日较长，并不影响引桥的使用。最主要的原因是打算成立华北交通株式会社和华中铁道株式会社后，如果火车直接过江，这中间的票务结算有些麻烦。再者经过引桥停用这一段发现。渡轮载乘客往来过江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所以就一直未启用。
吃了饭。黄麒麟去下关码头。
到下关码头买了票。站在码头上，望着眼前宽阔平静的江面，想起此地就是“传说”中、一年多前日军枪杀几万中国军人及百姓血染江面的地方。黄麒麟心中千般感慨。在心中轻叹一声、将帽沿稍往低压了压，提着箱子向轮渡那边走去。
过了江。到浦口。
只是运气不好，在浦口车站买票的时候。已经没有今天到济南的二等厢车票了，要买只能等明天了。
黄麒麟不愿意等。他用市民证、记者证。买了头等车厢的票。
登上了头等车厢，他才觉得自己有些突兀了。现在不同于原先了。以前坐头等厢的都是有钱的大贾和国民政府的官员；现在同以前一样的是这里面有洋人，再不见那些政府官员了，取而代之的是日本军官和有些身份的汉奸。
黄麒麟想，是不是自己有些冒失了？
但既来之则安之。
进了车厢，有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帮他安放好行李。黄麒麟在铺着天鹅绒垫柔软宽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椅子是可以旋转的，黄麒麟将之微转向窗外，实不愿与这些日本军官、汉奸有什么瓜葛；好在一身半旧长衫的他，这些人也没想着“高攀”于他。
望着外面的站台，不由地想起了五年前在上海见过一面的朱自清先生的文章《背影》，因为当时他的父亲便是在面前的这个站台送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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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魏长亭提了两瓶日本清酒来到郭显声家里。
算起来，他这有半个多月没来了。
郭显声没说什么，魏长亭自己先解释：义哥，兄弟有段时间没来了，勿怪啊——
原来日方交给伪政府一个任务，要求华界每户上交“废钢”二斤；伪政府把这项“政治任务”下派个各单位，警察局做为主力军分得任务是最重的。
魏长亭夸张地在额上虚抹了一下、甩了甩：义哥，你可不知道，将兄弟忙坏了。这不刚得空，兄弟就来拜望你来了。
他指了指桌上的清酒：这是日本宪兵队长送给我们大队长的，大队长送了我两瓶。我特意带过来让义哥尝尝。
郭显声“嘁”了一声，撇嘴道：这又什么，早先在外白渡桥，日本娘们又不是没玩过；也是倒了这酒喂到我嘴边；寡淡无味。
魏长亭讨好地笑着说：义哥，这可不一样，这可是正宗从日本运来的军需品，你尝尝。
他心里也奇怪，义哥从过年就说要给自己一个“小富贵”、让自己能当上大队长，怎么后面再不见他提这事儿呢？
刀捅陈登峰那件事儿，魏长亭开始几晚没睡好；当了中队长捞到了好处，胆也肥了。心想，就是义哥再让我干这事儿当大队长，我这回是眼都不眨。
郭显声不提，他当然也就不好主动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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