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队员答应了，出去了。
吴四宝站起了跟着就要去，又被李士群给叫住了。他笑着说：“你这毛燥火爆的脾气，屁股怎么老坐不住。这事儿先让王总顾问去好言劝降，你到旁边粗喉咙大嗓门反倒坏了事。”
吴四宝一听只好立住了脚，愤愤不平地道：“今个儿抓一个也劝降，明天抓一个也劝降；他们军统的人埋伏我们的人，怎么不给劝降的机会？都是开枪往死的整！我们这样做就叫人笑话了，我们威严的‘特总’机关倒好似成了慈善堂！”
李士群知道吴四宝的脾气。见他闹意见也不急，笑着说：“照你的意思，抓一个杀一个。那咱们专门设这优待室有什么用？”
吴四宝仍梗着脖子：“这优待室可是主任你设的，我可没说过要的话。”
李士群：“不要意气用事，行大事攻心为上，杀伐为下；这优待室的好处你也看到了，只王总顾问一归顺，军统整个华北区片刻之间就土崩瓦解了。这胜过你千军万马的效果。”
吴四宝不言语了，重坐了下来，但气还是有些不平的。李士群补充道：“华北区的行动。敌人归降一个我们这边就增加一份实力，他们就减一份；这增减相差的帐你可算过？何况对冥顽不化的我们也从来没有姑息过。”
华北区的行动是吴四宝带队行动的，也是杀了不少的。
李士群知道吴四宝的不平在于军统的人得到“特总”人员的情报，总是设伏枪杀不留。军统这样做几种原因，但最大的原因不外乎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76号”的人是汉奸——我们要你们这些汉奸归顺有什么意思。
不过话又说回来，还真有这么一点儿意思。李士群也明白。但他知还有另我一个原因，这跟现在的形势有关。军统虽是国家政府机构，但现在国破山河碎，此一时彼一时，他们弄得跟地下组织一样；而“特总”借了日本人的势，可说是半公开化的机关。特总有公开抓捕的权利，而隐蔽行动的军统上海区，真要他们抓活口，那是难度相当大、要付出代价的。所以李士群并不气军统的人如此做法。
明白话是讲给明白人的。那些曲线救国的话是用来拉拢人、洗脑手下干部的。对吴四宝，李士群不讲上面这些大道理的，他知吴四宝听书最爱听《水浒》、祟拜梁山好汉的。
他说：“我爱看《三国》《水浒》，梁山好汉你也知道。现在的形势就跟那时差不多，大宋已经没落，梁山好汉起义造反。你看梁山上多少好汉都是原来在朝廷干过的，林冲、武松、鲁智深、杨志，就是头领宋江原也是朝廷的官吏。朝廷对他们只是围剿，但你看他们来后，又拉了多少为朝廷卖命的好汉上山，秦明、花荣、朱仝，还有卢俊义。里面有好些就是朝廷派来围剿他们的将官。被他们拉做了梁山上的好汉。我们现在就是这样，你看我同丁主任还有大多的干部，原也都是朝廷的官员，现在走上了造反的道路，吴大队你就好比是民间江湖上走出的阮小七。你说，咱们拉军统的干部入伙是不是很应该啊？”
李士群“镗镗镗”一番话说得跟梁山好汉们的行径不差，吴四宝完全听进去了，心悦诚服。说：“李主任，你这番说得有道理。我明白了。不过我可不是什么阮小七，我自觉的跟九纹龙史进很象的。”
李士群忍不住在肚子里笑。他是在心里将吴四宝比做李逵的，只是没好意思说，没想到吴四宝竟将他比做史进。
再说楼上。
高个子队员上楼后，进了房间对另个队员说：“哎，王总顾问吩咐解手铐，你怎么还没给犯人解啊？”
另个队员心里明白。从口袋取出钥匙，替马河图开了手铐。
王天木心里明白他们这些小把戏，只装做不知。他对两人说：“你们两人坐一边休息不用管了，我和他谈谈话。”
高个儿队员给王天木搬了把椅子，王天木自己挪好，在马河图对面坐下。优待室墙边还有两个单人沙发。那两个队员乐得过去坐下，抽烟休息。
王天木看着马河图，说：“小马，到了这里，你有什么想法不妨对我直说？”
马河图低着头没言语。
两人这是未排练的演戏。
王天木说：“我知你心里想不通我为什么投降了这里。其实在军统局给你灌输的那些民族大义没有错，但“特总”这边和平运动救国也没有错，都是中国人，都想救中国于水深火热之中。这里面如果哪方非要分个谁对谁错，这倒是不对了。一个是以硬碰硬，要拼个鱼死网破；一个是在知实力不济的情况下，着想于百姓，让一些利益出来，追求和谈寻求合作罢干戈。”
马河图还是低头沉默不语。王天木这一番话却让那两个坐在一边抽烟休息的队员受教了。他们不过是基层队员，平常少有人给他们讲这些大道理。心想我们到这里来不过是跟在青帮看场子一样，跟着四宝哥混碗饭吃、还有奖金。四宝哥那厢收得保护费里也能分点儿油水，没想到还有这等为国家的贡献。
王天木又说：“对于国民政府那边施暴力破坏和平进程，这边自然要以暴力来消弥；对新区老百姓，这边以汪兆铭先生为首领，可是想办法在为之多争取利益的。你可以好好地想一想。”
马河图抬起了头来：“王区长，你不用给我讲这些大道理。我老早加入特务处的时候。也是为了一碗饭吃，也没想过国家大义什么的。我在天津、在华北一直是跟着你的，到上海来也是你提携我来的。我只认准跟着你，你发达了少不了提携我的。这些大道理我不听，你只说这边能干。愿意还让我跟着你，我跟着你就是；你要说这边没前途，你在这边也不过是混日子。那我死就是了！”
王天木笑了：“你说你不听我那些大道理，可那些大道理就是我留在这边的理由。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边能干。汪先生正要建国，前途一片光明！”
马河图说：“那就是了，王区长，我跟着你就好！”
“好。”王天木笑着说：“不过以后千万不要再叫我什么王区长，称总顾问就好，私下里叔侄相称也可。”
“不过——”马河图又面带犹豫之难色。
“有甚么难处，你说。”王天木说。
“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些疙瘩没解开。”马河图说：“你给我两天的时间考虑一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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