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忙打开水箱的盖子，小铭躺在里面，衣服还是那身衣服，可是浑身的皮肉早就不是正常人那样的了。从头到脚浑身木刺儿，木头一圈圈的年轮纹路，上面刷着细致的白漆，眼睛变成了两颗晶莹剔透的黑玉石。
身上穿得十二根钢丝线，全都暴露出来，一团一团无力的蜷缩在小铭身上。无论怎么捋都捋不直，就像被扯烂的提线木偶。
“小铭？”
好像我跟小铭才认识不久，昨天中午才把他带走。还不到24小时就把他弄成这样。怎么谁跟我在一起都这么倒霉啊？而且刚才不还好好的，没理由突然就灵气耗尽了吧。
我一张嘴，喉咙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吧嗒吧嗒往下掉，落到小铭身上，那些眼泪就渗进去消失了。
小蝎子爬过来，趴在我肩膀上，感觉它又比原来重了一点。触角一下下碰着我的脸，像是在安慰我。
我脱下上衣，把小铭的身体包裹进去，从工具箱里翻出一个编织袋装在里面。打电话报了警，等警察来了以后做笔录录口供，公司应该事先跟警局打了招呼，我说自己是花家公司的员工以后，很多细节他们都没有问，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后就放我走了。
离开蝴蝶公寓，我就让花绵绵来接我，带着小铭回了顾倾山庄。
眼看着东方的太阳已经升起一米高了，我提着小铭，去那间花团锦簇的房间敲了门。
花好年被我6点多打扰，竟然立刻就开门了，黑袍子穿的整整齐齐，盘扣板板正正，一丝凌乱的痕迹都找不到。衣服一看就不是刚穿的，要知道我上午上班时间是9点，平时都是8点出门7点起的，他天天到底起得多早啊。
我还没开口他就侧过身体。自动给我让了路，说：“进来吧。”
我背着小铭进去，把编织袋放在圆桌上，小心翼翼掏出里面的木偶摆放在上面，生怕一个不小心碰折了哪根钢丝线。
花好年凑近小铭闻了闻，突然皱紧了眉头问：“他是不是碰了什么东西？”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没啊，为了躲避杀人狂，我俩钻水箱里去了，里面是空的，根本没啥东西啊。”
花好年让我把今晚的经历一句不落的讲给他听，等我说完他的脸色又阴了一个度。
“你说那个女人身上闪出一道金光。击退了委托人？”花好年问。
我嗯了一声，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半天把手才放下。看他这态度我心里更没底了。也不禁后怕起来，那个女的到底是什么人啊？但要真是很厉害的，也不至于就被一只小蝎子制服被我抓住吧？
我赶忙追问到底出啥事了。花好年却不回答，他说等小铭醒了再说吧。
花好年伸手，摸了摸小铭的头。愣了一下，慢慢的表情竟然缓和了一点。他接下来的说的话却让我惊掉下巴。
“你哭点眼泪出来。”花好年一本正经的说。
我懵了，哭？
花好年给我解释。说小铭是张天师的一魄，而魄就是人的七情六欲，小铭身上这一魄就是主管“哀”的。需要补给悲伤的情绪才能恢复，悲伤不就需要眼泪吗，所以花好年要我哭点眼泪出来给小铭复原身体。
好吧。这么干出发点是好的，可悲伤是人有感而发的情绪，只有难受的时候才会哭。刚才那股难受劲儿已经过去了，你现在要我干巴巴的哭，我有不是演员。也哭不出来啊。
我试了半天，眼睛都挤酸了也没调出半点眼泪，我无奈的推了推花好年。
“别光我一个人使劲啊，你也一起，说不定被人感染，我就能哭出来了。”
花好年坐在旁边却笑了。
“这个我真帮不了你。我天生无泪，从出生就没哭过。”
当时我就震惊了，凑近仔细看了看花好年紧闭的眼皮。下面的眼珠半天都没滚动一下，别人都说人在思考的时候眼珠就会跟着转动，而花好年的眼睛却始终都像两滩死水。惊不起一丝波澜，可我却觉得他是我所识之人中心思最重的。难道他的想法从来不经脑，就直接想出来了？
我说：“你这眼睛可真是迷。银瞳却不是慧眼，还天生无泪。你们公司天天研究这个研究那个，我看有功夫把你眼睛也研究研究吧。”
花好年弯弯嘴角，似笑非笑道：“我倒是没这个打算，不过我看王兄倒是很感兴趣，不如我挖下来赠与王兄研究？”
“啧啧，就是开个玩笑，你生啥气啊！”
“我没生气。”
这回轮到我笑了，迅速伸手。使劲扯了扯他的嘴角，再赶快把手收回来。
“还装蒜，我都观察总结出来了。每次你生气或者对我表现不满意的时候，都会叫我王兄。你自己就没发现吗？”
被我这么一说，花好年就沉默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指慢慢握在一起。明明有点惊讶，可是脸上的表情还控制跟冰雕似的，那叫一个安之若素。
半天才回我一句：“我自以为已经把情绪控制的很好了，你竟然还能发现。看来是我做的好不够。”
一听这话我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本来就是普通朋友间的一句玩笑，这厮竟然想到这层面去了，吓得我都不敢满嘴跑火车了。
不过想想也是，他作为花家的当家人，肯定从小就被严格要求，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生意场上历练久了，喜形不于色是最基础的要求。让人看不透你想什么，你才能不被算计，不被拉拢。永远站在别人的看不到的锋芒上，望尘莫及。
看来生下来就因为身份被赋予太多也不是啥好事，也许像我这样一无所有的，或许才是最幸福的吧。
想到这我就感觉桌上的小铭突然动了动，头碰到了我的胳膊肘，我赶紧抬头看，小铭却又恢复不动了。
“花总花总！他刚才是不是动了？”
花好年站起来，伸手摸了摸小铭的头，说：“又恢复了一点，你刚才是不是悲伤了？”
“你才悲伤了！”
我瞪了他一眼，感觉老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就跟花好年提议说：“反正你家这么多人，叫几个来哭呗。就这么说，谁最先哭出来一克眼泪奖励1万怎么样？”
花好年淡淡的呵了一声：“一克1万，这已经赶上钻石的市场价了。”
我挠了挠头，不太清楚这些乱七八糟的物价。
“那9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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