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教员道：“任何事物开始的时候也是最艰难的时候，在长成参天大树之前，小树苗是最脆弱的，一阵风可以将它刮倒、一场暴雨也能将它冲走，甚至一个小孩轻轻一提就可以将它连根拔起，当我们看见一棵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时，我们不能说它生来就是这个样子，要承认它是由弱不禁风的小苗长成的，这也符合我们共.产党人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这些话是送给你们这些女学员的，也是送给全体学员的，推而广之，我们的革命事业、我们的党、我们的队伍，也都脱离不了这个规律。我们的党也有过低谷，在经过两万里路云和月后，又重新凝聚成一条心，迎来了高.潮，现在全国各地的有志青年正一批批地冲破各种险阻投奔延安。物质上的东西我想也脱离不了这个规律，去年，咱们抗大的前身红军大学的学员还餐餐都是小米、南瓜，冬夏都是草鞋，现在我们都穿上了布鞋，隔三岔五能吃上馒头，每月还能吃点肉打打牙祭，现在留守延安的卫戍部队正在开恳荒地，从下个礼拜一开始，我们抗大师生也要自己挖新窑洞，通过我们的双手，我们的物质生活会一点一点改善的——”
顿了一下，张教员伸手道：“我觉得，从白米大肉到南瓜、红薯不是好日子，从红薯南瓜到白米大肉才是好日子！”
张教员以一个有力的抓手结束了这段话。
学员们鼓起了掌来。
冯君侧头看了一下吴雅丽，见她也正由衷地拍着巴掌。
冯君微笑了一下。
张教员抓了一下刺猬般蓬起的头发，道：“刚才讲了一些课程之外的题外话，现在接着上一堂的内容正式讲课！”
他顿了一下道：“俄国沙皇走上资本主.义的道路，要比欧洲其它国家晚些，在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以前，俄国的工厂还很少，地主贵族的农奴制经济占着主要地位，工业在农奴制度下无法得到真正的发展，强制性的农奴劳动使劳动的生产率非常低，经济发展的整个进程与农奴制产生了矛盾，社会的进步要求消灭农奴制度，沙皇政府由于在克里木战争中遭到失利而削弱，又慑于农民反对地主而不断造成的动荡，不得不于1861年废除了农奴制度；但是在农奴制度取消以后，地主还是继续压迫农民，在“解放”，注意这里的解放是带双引号的，当时废除了农奴制，但是并没有推.翻地主阶级，是承认和保护地主的合法地位和财产的，没有了农奴制，地主们加强了对农民的掠夺，变相抢夺、割去了原先属于农民的大部分耕地，增加自己的财产，再使失地的农民成为自己的雇工，要将废除农奴制后失去的部分利益再掠夺、剥削回来，当时把这种失去的土地称为‘割地’，在失去土地以后，农民不得不在最苛刻的条件下租佃地主的土地，农民除了向地主交纳货币租佃金外，还要被迫用自己的农具、马匹白白去为地主耕种别的土地，当然这里不提人工，因为当时农民的人工还抵不上马匹的工费，这就叫‘工役’或‘劳役’，而到了收获的节季，农民还要把地里收获的庄稼按产量的一半送给地主，这叫做‘对分制’，对于地主阶级来说，他们是不承担风险的，如果碰上灾害天气，地里没有收成，他们收取农民的租地费是不变的，碰到这样的情况，农民没有收成，还欠着地主的租地费，只能用免费的劳动来偿还，这样变相的又成了地主的‘奴隶’，而地主则是不论丰年灾年，不用劳动都会坐享其成，都会有利润，这样虽然废除了农奴制度，但是农民们的处境并没有改善多少，只是表面上不能象以前那样进行生产力，即人的买卖了——”
张教员突然伸手指着教室后排，厉声道：“你！就是说你！你这个混到延安的特务，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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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间休息，冯君、陆小莹、吴雅丽三个人走到教室外面晒着太阳。
冯君抬头望着太阳，突然感到一阵迷惘。
她脑海里想着张教员的那句厉声断喝，眼前走过的学员包括陆小莹和吴雅丽都变得模糊而重叠，世界一片沉寂。
陆小莹拉了一下冯君，笑道：“小君，你在想什么呢？”
冯君眨了一下眼睛，眼前的景物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陆小莹偏着脑袋道：“嗯，想什么呢？”
冯君微笑道：“没想什么！”
陆小莹道：“我觉得冬天的太阳其实是一种象征，没什么热量的！”
她一拉冯君，道：“来，咱们再踢一会儿脚吧！”
冯君淡淡一笑，道：“你和雅丽先踢吧！”
陆小莹对吴雅丽道：“来，咱们两个踢吧！”
吴雅丽高兴地道：“好！”
她们两个人踢起脚来，踢了没几下，吴雅丽就乱了脚法。
陆小莹指着她道：“你就不会踢！”
吴雅丽也开心地笑道：“我本来就不会踢啊！”
陆小莹道：“我刚听别的同学说，这个教联共.党史的张教员可厉害了，这本教材是苏共刚刚编篡完的，正准备出版，咱们中央一位首长到苏联去，那边赠了一本内部参考书，张教员拿到书后，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花了五天五夜把它抄完了，然后每次讲到哪一节，他都要把这一节的内容全部背过，你看他给咱们上课就不带讲义！”
吴雅丽点头道：“嗯，是挺厉害的，听了他开讲前的那一段话，我一点都不恨他了！”
她又睁大眼睛道：“哎，他正讲课着，为什么突然伸手指着后面说——”
吴雅丽学着张教员的表情：“你！就是说你！你这个混到延安的特务，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吴雅丽又放松了表情：“当时吓了我一大跳，可是他既然知道了哪个人是特务，为什么不叫人把她抓走呢？又继续若无其事地讲起课来，真是奇怪！”
她问冯君道：“冯君，你说现在是国共合作期间，怎么会有特务呢？”
冯君微笑道：“这很正常啊！咱们来延安的时候，路上不是碰到了国民.党政府设的检查站，那两个国.军不是明说，他们就是检查去延安的物资和学生吗，国民.党政府既然明合暗不合，趁国共合作期间往延安派来特务也是在情理之中！”
吴雅丽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啊！”
哨子声响了起来。
陆小莹叫道：“上课喽！”
冯君随同学们向教室走去，她突然又感觉到一阵恍惚，眼前的人影是重叠的，耳边是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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