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辛石没有说话，冷冷地打量着叶明。而叶明则是不尴不尬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沉默，除了沉默只有沉默。将帅二人之间谁也没有开口。
好半响之后，叶明打破沉默道：“将军，我错了！”
“错在哪儿啊？”
“我错在......我错在......”叶明结结巴巴地，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你有野心，想让宁州独立于大夏的体制之外。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这还不是你最错的地方。”
叶明抬起头，望向韩辛石。
韩辛石继续道：“那阿斯顿一句话，就挑动了你的心思。你这些年在我身边都学到了什么？”
“属下愚钝！请将军责罚。”叶明半跪在地上。
“你起来！愚钝、愚钝。你真的是愚钝吗？我看你是被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给蒙住了心眼。”
叶明站起身，“将军，属下心中不解啊！朝廷处处针对于我宁州，拖欠军费、压制贸易。这些年都是我们宁州，以一州之力在抵抗伊里布。这样的朝廷，还有什么值得我们留恋的？”
“你真是这么想的？”韩辛石没有回答叶明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是的。既然朝廷对我等不公，我们又何必再忠于朝廷？”
韩辛石猛地喝道：“屁话！是不是有一天我撤了你的司令一职，你也要拉起反旗来对抗我？”
“属下不敢！”叶明再次跪倒。
“不敢？我看你只是没说出来吧！”
“属下追随将军十几年，从来没有过一丝的二心。将军待我恩重，我叶明又岂是那种不知恩义之人？”
韩辛石忽然语重心长地道：“叶明啊！从凉州我授你铳技，到现在是多少年了？”
“十三年。”
韩辛石露出追忆之色，“都十三年了！十三年了，难道你还认为我是那贪恋权力之人吗？”
“将军不是。”
“既然你知道我不是，你又何必非要把我逼到那种处境上？”
“我只是觉得，以将军之才不该只是屈居一个总兵之位。”
“我哪有什么才啊？”
“可是宁州上下，乃至大夏西南数州在将军的统治之下，不都是一派繁荣吗？”
“这就是我有才了？这就是要该反出大夏的原因吗？”
“这......”叶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韩辛石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叶明解释和平崛起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将自强二字，解释得更加透彻？
不过韩辛石还是试着道：“我推行新政、编练新军，可不是想要争夺什么天下。这个天下已经够乱了，我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桃源乐土，可不是为了满足那些虚妄的帝王空谈的。在我心里，与其做一个尸山血海上的帝王，还不如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富家闲翁。”
“那我们将宁州的新政推广到天下，这岂不是更好？”
韩辛石摇了摇头，“你想做的不过是以武力强加于他人，这与我们的初衷不免背道而驰。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底下的人在伊里布都做了什么。现在是非常时期，行一些非常手段也是逼不得已。但我们最终的目的，不也还是保证宁州不受巨灵族崛起的威胁吗？”
叶明似是还有不忿，于是韩辛石又接着道：“武力这个东西是把双刃剑，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人走上穷兵黩武的末路。就像是伊里布，他们占据了柱、厉二州这么多年。可是人心就真的靠拢向伊里布了吗？在咱们宁州军中，有多少是从柱、厉二州逃出来的平民百姓，你不是不知道。你难道也想学那伊里布人不成？”
“我......当然不想。”
“既然不想，就不要再走他们的后路。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方法有很多，武力只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代价最大的那一种。武力这东西可以利用，却不能重用。一旦用力太过，会把你自己都陷在里面。”
叶明露出迷惘之色，而韩辛石则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可曾听过这样一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可见自强才是天行之道。以人力勉强打造出的强大，终究只是昙花一现。想要长治久安，靠的还是自身，而不是别人对你的畏惧。”
韩辛石看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的叶明，起身把叶明再次给扶了起来。
“我说了这么多，是不是听着有些糊涂了？”韩辛石神色缓了缓。
“是有点不太明白。”
“那我问你，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化神修士这样的存在。为什么大夏还要兴圣学？伊里布要尊教廷？还有乌图尔更是一个半宗教的国家？”
叶明想了想，结果还是摇了摇头。
“那我就告诉你，为了就是教化万民。是为了秩序，即使是乱世，也有乱世的秩序。如果只是单纯地以武力为尊，那么这个世界会陷入一种你想象不到混乱之中。谁修为最高？谁武力最强？谁就拥有了整个世界。那样的世界，是你想要的吗？”
“不想。”叶明很肯定地道。
“所以不要迷恋武力，更不要贪恋权力。那只会害了你！我们练新军、行新政，所求不过是自强之道。我们不能让人来欺凌我们，但我们也没必要去争霸。老百姓们常讲，要过好自己的日子。那对于一个国家、一个组织来说，也是一样的。你自己把路走好了，自然会有人来学着你走路。没必要去强迫别人怎样！”
叶明若有所思地道：“可是这样走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让天下人都如同咱们一般？”
“任重道远是一定的。但是不能因为前路艰险，就要走上邪路。你记住，不论是一个人、一个组织，甚至是一个国家。只有走在正道上，才可能拥有美好的明天。那些看似捷径的岔道小路的尽头，等着你的都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叶明似是明白，又似是不明白。对于韩辛石的话，他听得是一知半解、迷迷糊糊。
韩辛石也觉得自己今天说得太多了，于是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了，以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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