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婉凝说完之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或直接或暗晦的，无一例外都望向了我。现在正午也就过了两个小时，几十号人齐聚而来的目光愣是让我有了一种黑夜里被几十束突然亮起的舞台追光灯映亮了的感觉。
我内心跟着泛起一阵自嘲，这也算是万众瞩目吗？以前还真没享受到过这种待遇。没想到卓婉凝却赐给了我这样的机会。
当卓婉凝出现在我视线中的时候我的心就一阵局促不安，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我并没想好怎么面对卓婉凝。
心平气和吗？
我做不到！
昨天晚上那三个赤裸的女人对我的作为到现在都历历在目。回忆似沸腾的苦水般滴滴烫在我的心尖，煎熬无比。
可是，我又实在做不出对卓婉凝不利的事情来。
这就迫使我自己的内心陷入了一种尴尬回旋的境地，几十个人共同递来的目光更是让我雪上加霜。
在这其中最为炽烈的几道，还要数卓婉凝、周禹、毕轩……
毕轩也强忍着疼痛抬起了头，眉头紧锁，就连脸上的肉都跟着皱到了一起，眼皮看着就像一扇破掉的窗户纸，时而微弱的掀起，瞅我一眼，睁合之间虽然也就持续一两秒，但是我却能看出他的意思，那是对生命祈盼的光芒。
周禹看了几步外垂危的毕轩一眼，面色变得凝重了，继而摇曳着步伐走到了我的面前，眼睛里落下了不甘的泪水，仰天止泪之时叹出一口浊气，双腿微曲，作势就要跪下，颤抖着双唇道：“请你原谅，我错了。”
我的头皮有些发麻，曾经以为将和我一起在四中驰骋打出一片天下的周禹，现在竟然要跪下和我认错，而这跪却是为了拯救另一个想收拾我，将我干翻的人。
我不禁唏嘘，在周禹的双膝即将撞地的那一刻，我伸手架住了周禹的胳膊。周禹被我的动作弄的一惊，诧异的抬起了头。
我无奈苍凉一笑，对周禹道：“不用请我原谅，你见过狗咬人之后人再去咬狗的吗？我不怪你，对你这样的畜生，我不敢奢望什么，事已至此，就当他一切云烟即散吧，周禹，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但不是今天。我最后叫你一声禹哥，希望你能善自珍重！”
“贺明，走吧。”
我抬起周禹的身子之后，拍了拍贺明的肩膀，扭头离开了。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足够让我伤心的地方，我不愿久留，更不想多呆一秒，可笑的是学校后院只有一个出口，就是那个断掉的外墙，走正门的话肯定是不行的了，今天还没开学，门卫肯定不会放行出去。
这就导致了我如果想从这里离开，那就势必要和堵在出口的卓婉凝打个照面。
我抬头看了卓婉凝一眼，卓婉凝也恰好将目光投来，又或许是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看着我。我的情绪漾起了波，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卓婉凝这个女生。
毫无疑问，她今天又帮了我，如果不是她带人来的话，也许我真的要在周禹的刀子上栽个跟头，跌入深渊。
但是她昨天晚上对我做的一切已经彻底拨弄了我作为男人底线的那根丝弦，至今微颤吟鸣，难以安定。
我本能的想对她道一声谢谢，感激她今天救我，也救了贺明。但是那两个字却氤氲在了齿间，最终没能开口。
种种的情绪如同在我体内铺出了一条盘山路，久荡蜿蜒。在那一刻，一种极端的想法冲出了轨道，迫使我执拗的低下了头，从卓婉凝的身边直接穿了过去。
走出几步后，我的背后响起了卓婉凝的喊叫声：“许东阳！”
她的声音依旧清脆好听，没有了方才和周禹交谈之时那般的冰冷。声音虽然不大，却像是震出了回音，在我身后往复回荡了几次，良久才归于平静。
我没有顿住步子，而是一直走出了学校后院那片残破的地方，直到拐了几个弯后，确保已经没彻底逃出了卓婉凝一行人的视线之后，我才勉强松了口气。
嗯，我自己承认没有勇气面对卓婉凝，她于我而言就是一个善于权术恩威并重的女皇，随时可以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是，即使卓婉凝再高贵，衬的我低贱的不如一只阿猫阿狗，那也改变不了我有自己的尊严要守护啊。
我也有自己那份属于男人的尊严。
恐怕这份尊严是唯一能支撑着我活在世上的了，陈乐乐要是还在的话，我愿意放弃尊严守护她，如今陈乐乐走了，我只能守好自己的尊严，等她回来，免得有一天相见时，被她发现我活的支离破碎……
一抹自嘲不由自主的画在了我的脸上，我顿住了脚，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分给贺明一支，自己点燃了一支，深深的吸了一口之后，我故意让烟气停在嘴巴里许久，努力的品尝着停留在舌尖上的那股辛辣。
贺明吸掉整只烟的速度比我还快些，一支燃尽，他扔到地上像撒气似的狠踩了几脚后熄灭了。还没等烟雾从嘴里吐出来，他就伸出手来又管我要了一支。
我将整盒烟都交到他手里了，连着打火机一起。
他没拒绝，只是迅速的低头给自己点了一根，哆嗦着手将烟盒重新塞到了我的口袋里，半天没抬起头来。
贺明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就算隔着厚厚的羽绒服都能明显的看出来。
这次贺明只抽了半支就将烟给扔了，双手捂着脸慢慢的蹲下了身。见状，我也挨着贺明蹲了下去，伸出一只胳膊勾住了贺明的脖子。
刚才还没发现，贺明的身体在发颤！
我能理解，今天贺明承受的屈辱太多了。没人能在受此奇耻大辱之后还能保持镇定的。而这一切，都和我有着直接的关系，如果不是我的话，贺明也不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沉默中，贺明将捂在脸上的手放了下去，没了骨头似的耷拉在了膝盖上，声音低迷却发着狠的说道：“阳哥，我想回去弄死周禹和毕轩那两个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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