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章节 80
“你试试这个。”
王爵把一盘番茄肉酱面摆在米尺的面前，他身上系着蓝白格子围裙。
米尺趴在盘边嗅了嗅，她的鼻子闻不出来鲜美的味道，拿起叉子卷起一小撮面条，沾上满满的肉酱，送进嘴里……
“啊，我吃到了臭鞋子的味道。”
“算了，别吃了。我再给你做别的，你还想吃什么？”
王爵端走了那盘肉酱面，盖上保鲜膜后，放进了冰箱。
米尺仰起圆圆的脸蛋，她咬了咬嘴唇，关于吃什么的问题，真的是世纪难题啊。
“我想吃孜然羊肉，要多放孜然才够味儿。”
“家里没储备羊肉，孜然牛肉行吗？”
冰箱里已经放了好几盘米尺吃不了的食物，王爵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就是要做出一种米尺可以吃的料理。
米尺努力回想着孜然羊肉的滋味，却发现自己完全想不起来……第一次吃孜然羊肉，还是13岁那年师傅炒了一盘，那时可真是人间美味啊。有时记忆里的味道，大多都经过记忆的美化，我们有时想念一种味道，其实埋藏在我们心底最深处的地方，怀念的是那个再也见不到的人。
米尺一岁多的时候，像一只被人装进纸箱里丢弃在垃圾桶旁边的小猫小狗一样……
那是一场寒冷的严冬之雪，雪花一层一层密密的落下，慢慢覆盖住地上的脏污和尸体，大地一片银白，善良的老绅士，用手绢捂住自己的口鼻，纯净的白雪能遮住尸体，却遮不住气味，绅士们拉低礼帽的帽檐，快步走开，只要假装没看到，那具横死在垃圾桶旁边的尸体便会凭空消失。
米尺缩起自己被冻得通红的小手和小脚，这个纸箱便是她和母亲在冬天里的家。
远处高楼的玻璃窗户里，一只漂亮的波斯猫正慵懒的打着哈欠，壁炉里的柴火烧的正旺。米尺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在Z国对面的大洋彼岸，一座名副其实的黑暗之城——C国卡城，卡城的空气里充斥着冷漠和虚伪，豪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人间悲剧每一天都在上演。对于富人而言，冬天意味着圣诞的银铃和驯鹿以及院子里堆的雪人，但对于穷人，她们的命和垃圾桶里的脏污没有任何区别。
一岁多的小米尺，穿着破烂单薄的衣服，她又冷又饿，但无论她怎么哭泣和呼喊，沉睡中的母亲都再也没有醒来，母亲的手变得比冰雪还要冷。
米尺的母亲是在卡城的一家孤儿院里生下的米尺，她抱着刚出生的米尺，被教会嬷嬷赶出了孤儿院，从此开始了无依无靠的流浪生活，垃圾桶里被人扔掉的食物便是她们的早餐和晚饭。但母亲最终没熬过这个冬天，她被冻死在垃圾桶旁的时候，正是一个女人最美的年纪。
恶魔无处不在，它们将魔爪伸向最柔弱的生命，米尺和她的母亲，从未做错过什么，却从降生于世的那一天就被人判了死刑。
师傅在小米尺快要冻死的时候，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雪地里，他弯下腰，向小米尺伸出了手，米尺仿佛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声音，“你愿意做我的小徒弟吗，可爱的小孩？”
小米尺像被温柔的声音蛊惑了一般，她把自己瘦骨嶙峋、一层皮连着一层肉如小鸡爪一样的小手放进师傅的掌心，师傅会心一笑，他将小米尺被冻僵的小身体抱进自己温暖的怀抱。师傅穿的玄色长袍，是米尺这辈子摸过的最顺滑的布料，布料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白花，白色的花卉怒放着，像是在为谁送葬。
小米尺指着地上冰冷的尸体，呜咽着说：“妈妈，妈妈……”
“我们把妈妈埋在你每天都可以看见的地方好不好？”师傅说的话，小米尺听不太懂，但她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后来母亲的坟墓上开出了大红色的花，这些花永不凋谢，小米尺直到13岁之前，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这些红色的花浇水。
这些过往的回忆，在米尺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然后又重新藏到记忆最深处的意识之海里。
米尺的心底泛起一丝失落，大概再也尝不到那份最美味的孜然羊肉了。
她将脸蛋儿贴在饭桌冰凉的桌面上，对王爵说：“好吧，没有羊肉，牛肉也行。”
王爵从冰箱里拿出一块牛腩，然后将肉切成薄片，再用淀粉和调味料简单腌制一下，锅中油已热，高温将空气融化，牛肉与热油接触的那一刻，无数细小的油花在锅里跳起欢脱的群舞，待肉炒至变色，再添加老抽上色、生抽调味，最后再撒一大把孜然，锅底将肉片煎炸的酥脆，而孜然在热油里一过，味道更加的浓郁醇香。末了，将切好的葱段和辣椒倒入锅里，简单翻炒两下，便可装盘了。
米尺用筷子夹起孜然牛肉，吞进嘴巴里，片刻后又是一副苦脸，她垂头丧气的说：“怎么办啊臭小孩，你知道我尝到的味道是什么吗？像带着苦味的橡胶，我的味觉是彻底没救了。辛苦你做了这么多菜，诶~”
王爵愣了愣，他盯着正冒着热气和香味的孜然牛肉，陷入沉思，片刻后他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那你这些年是靠吃什么东西活下来的，总不可能只喝营养液与葡萄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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